假期末日,江以默与江以柔一起上山探望江峰。
江峰年纪渐大,身t大不如前,上周日夜温差大,他染上风寒未癒,这次过节也就没特意外出,耳根倒也清净。今儿个孙子来访,他反而嫌弃,嚷着别让他们进门。
江以柔也不着急,就吊老人家胃口:「爷爷,您猜我和以默这回带了什麽来看您?」
人上了年纪,什麽毛病都上门,每次回诊,主治医师就耳提面命,要江峰少油少盐,清淡饮食,什麽都得忌口,儿子媳妇登门,总带些他不ai吃的,日子过得索然无味。
唯独孙nv来访时,会愿意给他带些东西解馋。
听闻,江峰抬手,示意管家开门。
「大小姐、二少爷。」
「木伯。」两人和老管家打过招呼,老管家见男人手里提了甜点,低声叮咛:「老议长这阵子血糖偏高,卓医师有交代,不能让他吃太甜的东西。」
江以柔明白颔首,「我就让爷爷嚐几口。」
老管家领着人进屋,送上茶水。
「爷爷,中秋快乐。」江以柔甜声祝贺,自纸袋内拿出甜点,拆开盒盖,也递上餐具。「我和以默带了您最ai吃的那家烧仙草来,还喜欢吗?」
午後三时,正适合吃些甜点。
江峰朗笑,舀一口入嘴,舌尖化开许久未嚐的滋味,将原先的倦态驱赶了大半,老人家心情大好,「连我喜欢吃什麽都记得,果真没白疼你们了。」
他接着嚐了第二口。
江以默出声提醒:「爷爷,卓叔叔说过,只能让您嚐两口。」
听闻,江峰立刻变脸。
江以柔缓颊,「但难得过节,卓叔叔也不在,所以我们破例,让爷爷您嚐三口,您说好不好?」
「你们俩一搭一唱,把我当孩子耍?」江峰嗤声,冷眼相望,「我活到这把岁数了,自己的身t有多少能耐,我b谁都清楚,用得着你们管吗?」
「爷爷??」
「你们要是尽说些我不ai听的,乾脆回去,省得坏了我心情。」
老人家态度强y,表情也难看,江以柔不敢再多言。
偌大的厅室陷入寂静。
气氛僵冻,时间悄然走过。
良久,男人率先开口:「後山的枫树开始转红了吗?」
江峰没好气,「现在才九月,还早得很。」
江以默泰若自然地接话,「现在时间也还早,要不要下盘棋呢,爷爷?」
下棋之於江家,向来是听训的隐喻。
三个孩子里,唯独江以默x格温沉,适合以这种方式教育,过去只要江峰认为孩子心态动摇,就会把他叫进禅室,用几盘棋的时间告诉他该如何安守本分。
直至那场意外发生,江峰彻底悔悟,安守本分於他是最不合理的要求。
之後,他只有技痒却苦无人陪伴消遣时,才会喊他下棋。
而今他主动提议,无非是表明愿为刚才冒犯的言行领罚,以示知错。
分明不为他後,却是整个家里最知进退也最懂分寸的孩子,旁人谈论,总说三个孙子里唯有他承继父辈风范,看好他能接班,江峰听着心里都是感慨。
他无疑是这个家的孩子,过去他却没好好待他,和他说的每句话都是提防。
江峰作罢,抬手招徕管家,「老刘,把东西收下去吧。」
「是。」老管家上前,收拾了桌面。
而後,江峰关心起两人的近况。
老人家终究观念传统,每回见面,总问孙nv有好消息了没,叨念她年纪不小了,就是再怎麽有自己的想法,也该考虑罗岳身为长子的立场。
谈及这类话题,江以柔向来都是安静,这回却罕见回答,「爷爷,我知道。」
「知道就好,nv孩子有自己的理想是好事,但结了婚,家庭也得兼顾。从小,你爸妈凡事都顺你的意,当人妻子可不能这样,罗岳愿意让你,代表他ai护你,你可要珍惜。」
话锋一转,他改问江以默:「之前带回家里那个小姑娘,还在一块吗?」
男人颔首。
「找个时间让她和我吃顿饭吧,上回你走得匆忙,我都没机会跟她说上几句话。」江峰抿了口茶,见他眼神慌张,笑了声,「放心吧,不会吓跑她的。」
心思被看透,江以默移开眼,闷声回应:「我尽快安排。」
十月,局里来了新人,交通组由梁芙洛主要负责督导。
新来的学弟对什麽事都好奇,成天跟在梁芙洛身後发问,梁芙洛见他对工作满怀热忱,偶尔还大谈惩j除恶的理想,一看就知道是没被现实摧残过的模样,有时都觉得好笑。
结束下午的勤务,两人回到分局。
吕丞洋停好警车,向沿途碰上的学长姐打过招呼,走入後头的休息室,才进门,就见梁芙洛已经换上便服,连原先为了执勤方便儿束起的长发也全放下,明显准备离开。
「学姊,你要下班了?」
「嗯。下午的巡逻报告写完存到公用资料夹,还有,之前让你整理的档案整理好没?明天我要看到。」梁芙洛一边交代,一边检查手机里的讯息。
吕丞洋连声应是,紧接就说:「学姊,你明天晚上有空吗?我朋友给了我两张电影招待券,是上周末上映的??」
梁芙洛关上置物柜,冷眼看去,「吕丞洋,你今天总共开了几张罚单出去?」
察觉苗头不对,吕丞洋立刻端正站姿,「报告!六张!」
「那你总共打错了几张?」
「报告!五张!」
红唇微扬,梁芙洛皮笑r0u不笑。「开六张错五张,你还有心情看电影啊?去把键盘看熟吧,你知道那些开错的单子都是成本吗?你当我们分局经费多?」
吕丞洋自知犯错,立刻道歉:「学姊对不起!」
「去做你该做的事。」
「是,学姊!」
梁芙洛前脚才刚走,冯旻骞後脚就进来,刚才他在门外可都听见了。他搭上小学弟的肩,调侃道:「菜鸟,煞到你学姊啊?事情没做完就约她看电影,你哪来的胆?」
被直接戳破心思,吕丞洋赧然低头,不敢答话。
「别一脸小处男的样子好吗?让其他组看见了,多丢我们组的脸。」
冯旻骞玩笑嘲弄,拉着人到沙发上坐下。
「学长告诉你,你学姊有男朋友了,光长相就d打全台湾一半以上的男人,你就别跟在人家pgu後头献殷勤了,这年头si缠烂打可不流行,听学长的,我们这行忙起来,连吃饭都没时间,何况跟nv孩子约会谈恋ai,内销才会有市场。」
吕丞洋闷声,「可是学长,听说你单身很久了,也没有学姊愿意和你联谊。」
冯旻骞:「??」
下了班,梁芙洛旋即返家。沐浴後,她重新梳理打扮,换上周末新买的洋装。
上周和江以默见面时,他转达了江峰希望和她吃顿饭的讯息,後来时间确定,她急忙找来方心替她治装,下了班回到家就上网看彩妆影片,就希望能建立好一些的印象。
抵达餐厅时,男人已经等在外头,一身西装革履,引来不少注目。
「老议长已经到了吗?」
nv孩子下了车就急步走来,脚上是罕见的高跟鞋,表情慌张,语声叠满不安。江以默顺势牵过她的手,间接稳住她的步伐,「刚到而已,别紧张。」
「怎麽可能不紧张?」梁芙洛睨他,因为这顿饭,她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。
进了餐厅,服务生领着两人来到包厢。
「爷爷。」
「老议长。」
江峰颔首,要他们入座,同时吩咐服务生上菜。
一会,深木se的长桌被琳琅满目的菜肴覆盖,满桌皆是生鱼片料理,只有零星几道热菜和汤品。梁芙洛见状,面有难se,却也不敢表现出来。
江以默向服务生要了菜单,「麻烦给我一份清汤乌龙面。」
江峰蹙眉。
待服务生退下,江以默才解释:「芙洛这两天人不太舒服。」
梁芙洛接着道歉,「老议长,不好意思。」
「小事情,用不着道歉。」江峰没多着墨,喝了一口热茶,见对座的小姑娘坐立难安,不禁玩笑,「梁小姐,我看起来这麽可怕吗?」
nv孩子一怔,连忙摇头,「没有。」
江峰被逗乐了,也不再捉弄,主动开启话题:「说说看吧,你和以默是怎麽认识的?」
第一个问题听来远b预想的还平易近人,梁芙洛暗暗松了口气,提起笑娓娓道来。
「我们第一次见面是意外,那时候我正在值勤,以默赶着要去参加一场会议所以违规,开单的人刚好是我。後来因为市警局的形象广告有过合作,拍摄时以默帮了我很多。之後又陆陆续续碰了几次面,相处了一阵子,慢慢了解彼此。」
江峰微微颔首,听得饶富趣味,接着又问:「你觉得以默是个什麽样的人?」
听闻,梁芙洛下意识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,顷刻间,脑子里转过许多片段,唯一没变的是,他永远把自己放在最後。
「他很t贴身边的人,却不太懂得照顾自己。」
江峰微挑眉,颇是意外她的回答,却也赞赏。「看来你是真的挺了解他。」
话锋一转,江峰沉声,「不过,梁小姐,你的家庭背景以及你生活的环境都和我们有段差距,你有自信能适应将来的生活吗?」
墨眸倏凛,江以默出声,「爷爷。」
梁芙洛没退却,「老议长,我知道我不是您和江委员心目中最好的人选,也知道您也许对我有很多不满意的地方,但我有自信,我能把以默照顾好。」
她最想做的,不是讨好他的家人,从而得到认可。
她只想要和他好好在一起。
语落片刻,恰巧来了电话,梁芙洛低说了声抱歉,短暂离席。
小姑娘离开没多久,江峰便道:「她是个挺好的孩子。」语音半顿,他搁箸,「我听你母亲说,她的父母不大接受你,再多用点心吧,让人家看见你的诚意。当初你nn她家也不是那麽满意我,我还是把她娶回家了,你可别丢我们江家的脸。」
江以默颔首。
「但她的工作太危险,将来你们结婚,我希望她能转调内勤,把更多时间放在照顾家庭上,你们也才好计划生孩子的事。」
江以默虽不认同,口吻仍是不卑不亢。「这件事应该让芙洛自己决定。」
江峰沉下脸,语气肃穆,「将来结了婚,她的身分就不再单单只是她自己,而是你的妻子,更是江家的媳妇,进了江家的门,凡事都该顾全大局,这道理你应该最清楚。」
「如果是这样,那我离开江家。」
江峰愤然瞠目,眸底怒火四溢,「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?」
「我知道。」江以默眉眼未动,慢条斯理地拆掉表带,露出手腕上陈年的疤。「她知道所有的事,接受所有的我,包括您一开始不愿意接受的这些。我不希望她因为和我在一起牺牲任何事情,我希望她能做所有她想做的事,待在她想待着的地方。」
江峰别开脸,不愿再看。
那些疤,是他曾亏待的证据,是这个家最不堪的过往,是人x最丑陋的一面。
他曾经视而不见,曾经要他咬紧牙根忍耐,曾经认为只要他不说,就不会有人知道,他依然能把亲生的孙子带回正途,替他遮掩所有w点,从此只走铺好的康庄大道。
结果却是相反。
他的纵容与偏袒,终究养出了魔鬼。
「如果爷爷非得要她改变,那我选择离开。」江以默收回手,重新戴上表,「只要芙洛愿意,我会和她结婚,一起建立一个家庭,有我们自己的孩子,孩子也会跟着她姓。」
只要她愿意,从此以後,他可以与江家再无瓜葛。
如同他们所希望。
「你??」
江峰气结,张口想骂上几句,nv孩子却在这时回来。
一进门,梁芙洛就率先道歉,抬眼却见餐桌上的气氛不大对劲,老人家板着脸,眉眼间明显沾着怒气,男人看似面se无澜,摆在桌下的掌却是紧攥。
她重新入座,压低声问:「以默,怎麽了?」
男人g唇,「没事,吃饭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