仿佛被许多小蚂蚁啃噬,又疼又痒,徐渺垂眸注视着手掌,看到伤口快速愈合,形成七八道浅色的疤痕。
布条从伤口撕开时好疼,治愈的过程也很不舒服。
几个小时前,徐渺切菜不小心手指切个口子都会眼泪汪汪找妈妈撒娇。
而现在,她好像被一系列事件冲击得麻木了。
全程都没什么反应,只是观察着医生的操作,若有所思。
以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,受了伤都不用找医生,学会这些医疗设备的使用方法就可以了。
她像一块海绵,见到什么就吸收什么,南邵不知她心中所想,见她垂着眼睑不说话,以为她接受不了丑陋的伤疤。
他轻轻叹了口气,徐大小姐这次是真的受苦了,他捞过一瓶矿泉水,拧开瓶盖递给徐渺:“急救设备简陋,你先忍一忍,回家后用脉冲嫩肤仪帮你治疗,不会留下任何伤疤。”
徐渺抬头,有点不懂,该说不愧是甜宠文男主吗,外面还在□□,他却有心情关心什么祛疤嫩肤的问题。
她接过水,喝了几口,甘甜的矿泉水和她以前的世界分毫不差,但她通过地下室平民们的反应知道,这个世界,干净的水源也是奢侈品。
医生附和南邵,信誓旦旦保证脉冲嫩肤仪如何有效,徐渺没有听进去,目光穿过浮空车的单向透视窗,车内的声音仿佛变得很远,车外的人间地狱好像更近。
一幢幢高耸入云的摩天高楼冒出火光,全息投影扭曲变形,惨剧仍在发生,浮空车,或大或小的工程车,追逐着四处逃难的平民,时不时发生爆炸,火焰照亮漆黑的柏油路面,听不到任何声响,南氏的车隔音效果极好,完美隔绝了一切苦难的声音。
生命无声消亡,甚至留不下任何痕迹。
明明财团没有受到任何影响,南氏长达二三十米的车队就在高空浩浩荡荡飞行。
街面上就是看不到任何救援的力量。
南邵说南氏派出了三千地勤,可是这些地勤没有去外城区救人,而是打开了内城区的防护罩,牢牢把守住通往内城区的主干道。
他们的枪口对准任何试图冲击内城区的平民。
徐渺一个激灵。
她这个身份明明是财团的一员。
但她前世只是个普通人,她没有融入财团,反而浑身发冷地代入到了那些绝望的平民身上。
她听到温浅浅充满同情地说:“外面好乱,好多人被杀了。”她问南邵,“有没有办法救救他们?”
南邵司空见惯地投去一瞥,温和安慰道:“等我们回到家,安全了,才有余力帮助别人,不是吗?”
温浅浅无奈点头。
徐渺转过头,她知道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崩人设,但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:“可以帮忙联系徐氏的技术人员吗?请他们尽快修复故障。”
南邵了然地说:“不用担心,外城区的这点财产,不至于影响徐氏的股票。”
徐渺骤然无言。
坐在她身旁的小姑娘突然往她身上靠了靠。
她低眸望了一眼,看到小姑娘抬起头,眼眸中透出不安,想说什么,瞥了眼南邵,又咽了回去。
徐渺握住她冰凉的小手,无声地叹了口气:“害怕就闭上眼睛,睡一觉。你叫什么?”
小姑娘声音细细小小:“青鱼。”她说,“我叫青鱼。”
“青鱼乖。”徐渺布满伤痕的手盖住她眼睛,“睡吧,你还在长身体呢。”
眼前变得漆黑,触感却柔软而温暖,青鱼搂紧玩具熊,垂下了眼睑。
这个女人,到底怎么回事?
她应该和南邵一样,高傲,冷漠,视人命如草芥才对。
徐渺能感觉到,青鱼的眼睫颤了颤,扫过掌心,痒痒的,像是小动物试探着舔了一下。
她轻轻抚了下青鱼的头顶,投下的目光倒是充满温情。
如果忽略她始终不离手的沾血的撬棍的话。
南邵望着这一幕,突然想起小时候过家家,徐大小姐总喜欢在他肚子上捆一只枕头,让他扮成孕妇。
她从小就喜欢孩子。
陷入回忆中,南邵的眼神也变得温柔。
温浅浅指甲抠进掌心,垂下眼睛,长发从脸颊两侧滑落,遮住了脸上神情。
她心中充满对未来的迷茫,不确定,与不甘心。
浮空车安静行驶,掠过火光与浓烟,仿佛鹰隼张开双翼冲向天际,高度不断攀升,外城区、内城区,所有摩天高楼都甩在了身后。
徐渺瞳孔微缩,定定地注视窗外。
破开云雾,漆黑的夜幕下,一座巨大的散发出柔光的浮空岛映入眼帘。它的形状是倒锥形,一眼看不到边,仿佛遮蔽了整座城市的天空。它稳固,安静,祥和,远离所有纷扰,仿佛传说中的世外桃源。
原来,即使是被保护得很好的内城区,说到底也还是底层。
眼前这座高居云端,不管地面发生什么,都丝毫不受影响的巨岛,才是金字塔的顶端,财团们真正的居所。
类似的巨岛,每个大型中心城市上空都有一座。
南邵彻底放松下来,他将终端扔给徐渺:“向你的父亲报个平安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