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尚午是你的老师?”我收起心思,盯着他的眼睛说道。
“是的。”邱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,他在为我提出的这个问题激动兴奋,但这闪烁转瞬而逝。
“他怎么样?”我继续死死盯着他的眼睛,只有这样,我才可以让自己高度集中于与他的对话,也同样能让他集中注意力融入与我的交谈,除非他回避我的眼光。
但,他是邱凌,一个具备着强大内心的邱凌。所以,他也绝不会回避我的眼光。
是的,他并没有回避,并且他的嘴角开始上扬,他在企图呈现一个比我更为放松的姿态:“沈非,你真正想要了解的是尚午,还是想要了解文戈曾经和我一起,在音乐课堂上经历的种种呢?”邱凌的目光依然桀骜,让我又一次感觉自己是在与一只骄傲的猛禽对视。
“嗯!这些都是我想要了解的。”
邱凌嘴角上扬:“我可不可以将你的这些问题的答案,当作一个能够为自己交换某些物品的资本呢?这样,你我以后的互相要求,就可以理解为纯粹的相互利用,而不需要某种彼此都会觉得不屑的交情。”
我也微微笑了笑,对方想要把与我的谈话气氛变得缓和,关系也变得简单。这,同样是我想要的。“没问题,不过以你的聪明,应该知道我们能够带给你的东西,实际上只会是普通的日常用品,而且材质会是塑料的。”
“沈非,你想多了。”邱凌挺了挺背,让自己的坐姿显得更为稳当,“实际上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掏耳勺而已,这要求并不过分吧?当然,塑料的掏耳勺如果有的话最好,就算你找不到塑料的,满大街随便买一个铝的给我也行。再说,你们总不会害怕我用一个铝制的掏耳勺逃出去吧?”
我没有回答他,扭头看了乐瑾瑜一眼。乐瑾瑜耸了耸肩:“邱凌,你在我们院里的定义是一个疯子,万一你这个疯子用掏耳勺伤害别人怎么办呢?或者,一个小小的掏耳勺,无法让你伤害别人,你用来自残,我们麻烦也挺大的。”
邱凌笑了:“乐医生,你始终对我有成见。我俩好歹也算是校友一场,那些年月里的交情虽然够扯,但也诸多重叠。我是个什么样的人,你应该有一些了解的。”说到这里,邱凌突然间从床上蹦了起来,额头朝着旁边的墙壁上猛地撞了过去。
“嘭”的一声,撞击后的他扭过头来。
而我和乐瑾瑜却都没有动,甚至只是用轻描淡写的目光看着他。在乐瑾瑜心绪里是怎样的想法,我不知道,不过我想,她应该和我想的一样吧——不过是邱凌又一次想要耍玩的把戏而已。
鲜血,慢慢渗出。邱凌在微笑:“如果我需要自残,那么,就算没有任何工具,我都是可以做到的。这一点两位不会有任何怀疑吧?”
身后的铁门响了,保安的脚步声快速传来。我知道,这是邱凌的反常举动让他们看到,并有所行动了。这也就意味着,今晚与邱凌的碰面,即将告一段落。
乐瑾瑜在我身后开口问道:“给你五分钟够不够?”
我没扭头,“嗯”了一声。
乐瑾瑜走出房间带拢了门,门外是她与保安的交谈声,依稀能听到保安说着:“必须赶紧给这眼镜疯子止血。”
“我想知道尚午与文戈之间更多的信息。”我快速说道。
“你答应了我的条件?”邱凌的目光依然炯炯,甚至有点咄咄逼人。
我厌倦了每次都被他这样逼到墙角。但所剩无几的时间,又让我只能对他妥协。于是,我选择了点头。
邱凌阴着脸,语速快了:“沈非,文戈从小就喜欢音乐,甚至她曾经梦想自己成为一个音乐家而不是之后的心理医生。尚午在少年时期的文戈心里是完美的,那时的他英俊、斯文,手指细长,在琴键上弹奏时的模样,如同天空中缓缓飞翔的白衣天使。于是,文戈加入了尚午开设的音乐小组‘折翼’,至于我……”邱凌顿了顿,“我也想加入这个兴趣小组,但文戈不答应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我犹豫,但最终还是咬着牙将某些质疑说了出来,“你的意思是文戈与尚午可能有着某些超越了师生的关系?”邱凌耸了耸肩:“他们没有机会超越的,因为整个中学时期,我都没有领略到爱是需要奉献与舍弃的。于是,他们的每一次授课与单独相处,我都会默默地守在教室外面,傻傻地站着。沈非,那些年,我就是文戈在这个世界上一个沉默的影子,这点你应该早就查到了。所以,他俩不可能走得太远的。况且,尚午那时候还有位漂亮的女友。也是因为那位女友的事,尚午最终在我们高三那年离开了学校,从此在我们的世界里面消失。”
“文戈弹琴是尚午教会的?”
“是的。或者,尚午还教过文戈其他东西,但我并不清楚,因为我只是守护者,而绝不是偷听与偷窥者。”邱凌答道。
“哼!你不是偷窥者。”我冷笑了,“邱凌,作为对手,你之所以让我没有把你看成一条可怜虫的原因,是因为你始终的客观,并不会无端地狂妄自大。而今天,你那渺小的一面终于展现了,实际上,你也不过是一条自以为是的丑陋毛虫而已。”
邱凌也笑了:“沈非,我是不是一条丑陋毛虫无关紧要,再说,你觉得我会在意自己在你心目中的模样吗?我承认,我偷窥过你与文戈的一切,但那同样是一种守护,一种害怕文戈受到伤害的守护而已。”
木门外传来“啪啪啪”的敲打声,我知道,这是乐瑾瑜在告诉我,保安需要进来给邱凌做止血措施了。
我站了起来,盯着邱凌的眼神依然尽力保持着锐利与坚定:“自始至终,你就不是一个无私的守护者。”
说完这话,我转身朝着木门走去。身后的邱凌大笑着:“我不在乎!我真的不在乎!我一点儿都不在乎!我完全不在乎……哈哈,哈哈哈……”
胖保安径直推开我,与他同事朝那扇铁门走去,嘴里还嘀咕着:“都疯成这样了,还有人说他正常。”
我并没在意,迈出了第四个监房的木门。与此同时,我又被隔壁那扇小窗后的两道锐利目光所吸引。
是尚午,他那刀削般的脸白净、刻薄。
他的嘴唇在微微抖动,但我并不能听到他在说什么。
“沈非,他在说‘爱情不可能长久,只有仇恨才是永恒’。”乐瑾瑜在我耳边小声说道。
我“嗯”了一声,朝着走廊尽头快步走去。跨过铁门后,我瞟了一眼空荡荡的保安室,再扭头看了一眼敞开着的负一楼的铁门。
“这只是医院。”乐瑾瑜似乎猜到了我的担忧。
我点了点头,朝着楼梯口走去。乐瑾瑜紧跟在我身后。
直到确定身边没有人能够听到我的话语声后,我才扭过头来:“瑾瑜,你怎么能够知道尚午刚才说的是什么?”
乐瑾瑜一愣,紧接着笑了:“我会读唇语。这,也是之前在你与黛西接触时我尝试着想要介入的原因。”
“哦!”我点了点头,学精神科专业的,又对心理学有着极大兴趣的女人,精通唇语,似乎并不会让人觉得意外。
“沈非,能送我回宿舍吗?我有个礼物想送给你。”乐瑾瑜说道。
我不假思索地摇头,但扭头看见她在一楼灯光下细长的耳根与粉嫩的脖子。
于是,我脱口而出的话语却是:“我也想送个小礼物给你,但是一直没有想好送什么。”
第四章 精神科医生
人们踹开了大门,扑鼻的血腥味让人咂舌。电源被剪断了,黑暗的诊所里,红色的血喷溅得到处都是。医生被人刺死在血泊里,致命伤是左眼部硕大的血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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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平时所说的精分,就是精神分析学说,这是现代心理学两位知名学者弗洛伊德与荣格共同推广开来的。两人合作六年后,因为某些理念的出入分道扬镳。之后荣格创立了荣格人格分析心理学理论,摆出“情结”的概念,把人格分为内倾和外倾两种,认为人格具备意识、个人无意识和集体无意识三层。最终,这位伟大的学者于1961年6月6日逝世于瑞士,他的理论和思想至今仍对心理学研究产生着深远影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