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出没有鼻音,不像哭了,秦谒松了松肩膀,半靠在床头,唇角不自觉含着笑:“小时候我也经常睡不着觉。”
“是吗?我睡眠质量还可以。”明明家里环境那么差。
所以朱芸一直挺怕她的,私下还跟外婆说过,这孩子是不是天生凉薄。
外婆反过来骂朱芸不知所谓。
好久没想起外婆了。
舒檀眼睫垂下去。
不知道是不是听出舒檀不太想说话了,秦谒主动聊起他的童年。
“爸妈工作忙,保姆给我做完饭就走了,家里只剩我一个人。房子太大太空,关了灯,我怕黑,开着灯,我又睡不着。”
“因为睡眠不足,我小时候发育不良,个子很矮,经常被同学嘲笑。”
“后来我爸妈发现我身上有伤,意识到问题严重性,就商量得有人在家照顾孩子。我爸就做了全职奶爸。”
“有我爸陪着,我睡眠情况才渐渐好转,也没人敢再欺负我。”
这倒是和一般家庭不一样。
舒檀侧着身子,蜷起腿,小声说:“你爸妈一定很爱你。”
她在难过。
秦谒支起上半身,垂着眼,声音仿佛透过电波直接传到她耳中:“是啊,即使他们是爱我的,那个时候我依然没有勇气请求他们放下工作,而是等他们察觉到我的情况,让他们自己做决定。”
他明明没有刻意小声说话,语气却已轻柔得像春日夜晚的清风:“有人说,天下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,我倒是觉得,反倒是做子女的,因为不具备独立生活的能力,求生本能会促使他们小心翼翼地爱父母,不给父母添麻烦。”
“让一个孩子放弃爱父母,是很难的。”
“有爱,就会有被伤害的风险,来自陌生人的刀子,和来自父母的刀子,伤害是完全不一样的。”
“不是因为我们软弱才会受伤,而是因为我们心里有爱,有期望啊。”
折桂
舒檀安静地听着,听到最后张口分辨了句:“我不爱她,也对她没有期望。”朱芸生她养她,她是得报恩的,这几年却总惹朱芸生气,想着考上大学就离开家,妈妈的话从来都不听。
所以她也觉得自己挺冷血的。
可能朱芸也看出来了,说难听点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。
舒檀断断续续把一些事告诉秦谒,认真地说:“我能理解他们都不喜欢我,要是有人在路边遇到一只瘦骨嶙峋的流浪狗,可怜它喂它点吃的,还被它反咬一口,再多的爱心都没了,不给它一脚就不错了。”
怎么会有人把自己比作流浪狗呢?秦谒知道舒檀性格多理智,这个比喻不是她的气话,她是真这么觉得。
他喉间发起涩,坐直了身体,胸口好像塞了密密的棉絮,闷闷的不通气。
他还没想好怎么接话,舒檀又说:“会咬人也有会咬人的好处,光脚的不怕穿鞋的,人不好意思跟狗计较,还怕得狂犬病,知道那是条疯狗,人就主动躲着,疯狗落得个清净。”
越说越不像话,又是疯狗又是流浪狗,秦谒找到机会就插了嘴:“你知道犬科是群居动物吧?疯狗用不着在乎人喜不喜欢,总有恶犬愿意陪着她。更何况疯狗未必疯,在恶犬眼里她就是仙女。”
舒檀失笑,也就是隔着屏幕才敢用这么夸张的词,当面说肯定会脚趾扣地吧。
说不定现在已经扣上了。
她总是很容易从坏情绪里剥离出来的,笑完不再纠结狗还是不狗,朱芸的话被她抛在脑后,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,眼看就要过零点了,不必再多愁善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