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她眼中,只见到达亚尔抬手比划了下,隐约感觉到空气中有某种能量被触发后,转眼间就来到一个布置素雅的房间,屁股稳稳地坐在一张软床上。
面对这种精准投放的技术,殷璃都不晓得从哪里开始评价才好,唯一能做的,也就是提醒自己早点习惯。
等空间传送带来的短暂晕眩感过去,殷璃转头便见到一位好看得不似人类的青年。
那人站在屋里唯一一张桌子旁,与发色一致的银色眸子淡淡地朝她望过来。
青年的五官精緻,但眉眼间带了点稜角,让人不会将他错认为女性。一头自然垂下的银发长及腰部,只有两鬓的发在脑后结成辫,配上他一身纹样繁复的白色长袍,看上去就像个贵族,或者某国的王室子弟。
可对方的气质,却极大地削减了那种世俗感。
伊瑟的发色、眸色、肤色都浅,配上淡色系的衣服,整个人看上去像是透明的一般。不沾染任何情绪的表情,更是让被注视的人感觉自己被穿透而钉在原地。
那既不是害怕,也不是喜悦,就只是纯粹地,被那份美丽所震撼而已。
有些没防备地看到这个人,殷璃呆了半晌才移开视线。
这都第二次见面了,对方容貌带给她的衝击还是这么巨大,足见对方着实生得很特别,放进人群中也无法埋没的那种特别。
感觉自己适应了之后,殷璃才再次将视线转回来,这次她学乖了不去直视对方的脸,而是观察动作。
伊瑟掌心里躺着一颗正在发光的晶石,晶石旁有许多符文和图样不断闪现后又消失。
他专注于手上的事情,在殷璃出现时也只是稍微往这里瞥了一眼。又过了几分鐘后,晶石闪耀的光芒退去,伊瑟将东西放到一旁的桌子上,转头过来看她。
「几天不见了,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?」
殷璃一时不晓得怎么回答这问题。
要说好的话,那肯定是好不到哪去,但她不想跟人讨论这个话题,所以最后只在嘴边囁嚅了一句『还可以』。
伊瑟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,像是马上就识破了这种社交性谎言,但他没有开口拆穿,只是斟酌着该如何切入话题。
「那天失衡状况恶化的太过紧急,我们都没料到这种情况苍希应该没伤到你才对,不过你还好吗?」
──你还好吗?
这句话碰触到殷璃依然血淋淋的伤口,让她的心顿时竖起坚硬的墙壁。她很想说些什么,但又完全拒绝去对话。
她心里的一部分在说,你跟随师父在深山里修行了十年,怎么还对身体上发生的事情有这么大的执念。
学了那么多道理,难道没有理解肉身只是个皮囊,总有一天会消解、了无痕跡,更不要说肉体曾有过的肌肤之亲。
殷璃这时才理解,脑袋里知道的那么多事情,真的就限于『知道』而已,真的遇上了,她依然放不下、放不开,从来不比谁活得更洒脱。
不久前度过十八岁生日后,她便自詡是个心性足够稳重的成年人。可遇上无法解决的难题,内心里的孩子却只是哭着想念师父和师姐。想回到山上,回去过清间自在,万事不愁的生活。
那个问句过后,少女不再说话,只是默默地开始掉眼泪。
伊瑟沉默了一会,很轻地叹了一口气。
他从法术空间里拿出一个刻满精緻纹路的鏤空小球,随后放开手让球坠落到地上。
小球在碰到地面后,毫无章法自己地滚了起来,像隻灵活的小动物从这里跑到那头,又从那头跑回这边。而且完全无视重力,遇到墙壁后直接滚了上去,最后在天花板转了两圈后停下来,开始撒下雪花和晶莹的碎屑。
这应该是纯粹的视觉效果,因为殷璃完全没感觉有任何东西落到身上。
过一会后,雪花渐渐变成其他幻象,许多瑰丽梦幻的景象被投影在房中。即便理智上知道是虚假的,看上去却栩栩如生,就好像真的身处这样的场景中。
幻象中有大浪打来,也有朝阳升起,随后是许多花木在房里盛开,无数没见过的珍禽异兽跑跳、飞翔着。
这场视觉盛宴持续了好几分鐘,一直到投影结束,小球自动滚回伊瑟脚边,殷璃才记得眨眨痠涩的眼睛。
银发青年将小球收起来,一时也没想到这东西居然真能派上用场,毕竟这原本是拿来哄小孩的玩具但反正有用就行。
看着情绪稍微平缓了一些的少女,伊瑟拿过先前放在桌上的那颗晶石,拉了房里的一张椅子坐下,留意地拉开了不会让对方感觉受到侵犯的距离。
「这两天下来,有稍微感觉到一些熟悉的东西吗?」
再次面对这个问题,殷璃几乎没怎么思考,诚实地摇了摇头。
伊瑟似乎也没期待过不一样的回答,见少女摇头以后,就把手里的晶石递给她。
殷璃在伸手之前端详了一下,发现这颗色泽透亮的水晶材质很是特别,内部像是有液体或者气体在流淌。
很奇妙,但伊瑟能拿在手上的东西,总不会是无法碰触的玩意。
殷璃没怎么犹豫地伸手接过。
而就在水晶碰到她手掌的瞬间,整颗晶石陡然焕发出光芒,同时改变了顏色,让她吓了一跳。
伊瑟看着殷璃手中发亮的晶石,闭上眼睛好一会没有说话,一段时间后才开口解释:
「你手上的矿石叫做魂晶,能够记忆一个人身上的灵魂能量。古谣对它的描述是,不论曾经走得多远,它都知道迷路的魂魄是否回到了家乡。」
伊瑟银色的瞳眸望进她的眼睛。
「你回来了即便什么也不记得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