蔺安雪回到皇宫,顾怀笙看见的就是失魂落魄的蔺安雪。
蔺安雪眼眶通红,想是哭过了,衣服有些许凌乱,脸色惨白,眼睛空洞无神,看得顾怀笙一阵心疼。
蔺安雪坐在床上,他站在蔺安雪身前,有些担忧地问:“陛下,您怎么了?发生什么了?”
蔺安雪抬头看他,忽然间抱住他,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顾怀笙都是一愣,蔺安雪将头埋在他的腹部,什么话都没有说,但是顾怀笙却听见了蔺安雪哽噎的声音。
蔺安雪哭了,而且非常伤心。
这让顾怀笙都有些不知所措,他从没见过蔺安雪哭成这样,他坐下来,蔺安雪便抱着顾怀笙的脖颈哭,蔺安雪哭得肝肠寸断,哭得顾怀笙心脏都有些发疼。
顾怀笙从蔺安雪破碎的言语中拼凑出了一个大概,总结来说,就是那个不识好歹的死秃驴玩弄了他家陛下的感情。
顾怀笙安抚了蔺安雪许久,一整晚他守在蔺安雪的床边。
顾怀笙再见到念菩提这个滚蛋是在无音寺,他自己告假过来的,不顾任何人的阻拦直向念菩提住处而去,意料之外的,念菩提倒是没有再让任何人拦他。
顾怀笙推开门看见的就是端坐着的念菩提,就仿佛专门在这里等着他一样。
无论是与不是,顾怀笙都不在意。
他只是上前几步,对着念菩提的脸就是一拳,顾怀笙的动作在念菩提眼中就仿佛被放慢了一般,他可以躲开,却并没有躲开,而是受了顾怀笙这一拳。
念菩提其实也觉得自己挺该打的,无论是处于各种原因,他终究是对蔺安雪恶语相向、终究是让蔺安雪伤心了。
顾怀笙那一拳打得实实在在用了全力,念菩提嘴角破裂溢出鲜血,被打得直接从凳子上摔了下去,念菩提却笑着坐在地上,抬手擦了一下唇角的鲜血,他笑:“打得好。”
“莫名其妙。”
念菩提问:“怎么不继续?”
“疯子。”顾怀笙没有再继续打下去,甚至连进一步的骂都没有,他只觉得念菩提有病。
念菩提似乎想要说什么,口中忽然溢出大口鲜血,突如其来的意外情况,就连顾怀笙也吓了一跳,猛然去把念菩提的脉,念菩提不闪不避,任由顾怀笙号脉。
他不想让蔺安雪知道,但是他想让顾怀笙这个情敌知道,让这个情敌知道他到底愿意为了蔺安雪做到什么程度,让这个情敌知道他退出是因为什么,只要略懂医术就可以摸出他是因为长期压制内伤导致。
顾怀笙收回手,看向念菩提的眼神很复杂,却没有再说什么,而是站起身,然后转身离开。
死了才好,祸害东西。顾怀笙在当时心里是这样说的。
回到皇宫之后,蔺安雪已经睡着了,眉头皱紧,小幅度的摇头,似乎在做什么噩梦。顾怀笙将手伸过去,由着噩梦中的蔺安雪抓住他的手,这样或许会好一点。
顾怀笙其实是没打算将念菩提这件事告诉蔺安雪的,可蔺安雪越来越憔悴,一连半月,顾怀笙找来太医,太医也只是说蔺安雪是郁结于心,这个没办法通过药物来调理。
顾怀笙整日整日陪在蔺安雪身边。
蔺安雪是个好皇帝,即便因为念菩提的事情痛苦迷茫崩溃,连饭菜都只能吃几口,在这样的身体状况下蔺安雪还是要批奏折。
最终顾怀笙“扑通”一声跪在了地上,他并不在乎念菩提死不死,可是他在乎蔺安雪,他不像看蔺安雪再这样下去了。
“陛下,我求您,您好好休息好吗?”顾怀笙的声音都带着哭腔。
蔺安雪摇头:“无妨。”
顾怀笙咬唇,终于还是决定说出来:“我知道念菩提……大师为什么要这样对你,不是他告诉你的冷言冷语,那是假的!您好好休息,我就告诉您,好不好?”
蔺安雪批奏折的手一顿,原本灰暗的眼睛又亮了起来:“真的?”
“真的。”顾怀笙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,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需要靠这样的方式才能让蔺安雪休息。
蔺安雪点头,将奏折收拾了一下放在了一旁:“我休息……我休息……怀笙你也休息吧,抱歉,辛苦你了……”
顾怀笙抚摸蔺安雪的脸,拥着蔺安雪就寝,蔺安雪也终于好好休息,可不过一个多时辰,蔺安雪便醒过来了,目光灼灼地看着顾怀笙。
顾怀笙伸手合上他的眼睛:“陛下,您现在需要休息。”
“可我已经醒了。”
“不够,陛下,”顾怀笙亲亲蔺安雪的脸颊,“六个时辰,您再睡六个时辰,我便告诉你。”
“你……”蔺安雪似乎有些怒。
“陛下,我说过,您好好休息,我就告诉您,如何好好休息是我来定的。”
顾怀笙语气温柔,蔺安雪注视着顾怀笙,他是难过是愤怒,可他还没有到失去理智的程度,他知道顾怀笙是担心他,但他也实在是想快些知道,就谈了个条件:“三个时辰吧,我已经睡了一个时辰了。”
“四个时辰,好吗?陛下已经很久没休息了。”顾怀笙眉目之间全是担忧,让蔺安雪都有些愧疚,没有再继续讨价还价而是闭上眼继续休息。
顾怀笙的在蔺安雪额头上亲了一下:“睡吧,陛下。”
“那到四个时辰后你要叫我。”
“嗯,遵命,陛下。”
蔺安雪醒得比顾怀笙早,往常的每一天都是顾怀笙先他一段时辰醒过来,这段时间顾怀笙一直守在他身边也没怎么好好注意过。
看了许久,蔺安雪低声道:“对不起。”
“这不是你的错。”
蔺安雪看过去,是顾怀笙带着笑的脸。
“你什么时候醒的?”
“陛下一直看我的时候。”顾怀笙拦过蔺安雪的腰,将先在念菩提那里知道的都告诉了他。
蔺安雪眼眶有些红,眼泪又滚落下来,顾怀笙伸手为蔺安雪擦去眼泪:“陛下莫哭,去无音寺吧,我陪您一起去。”
顾怀笙忽然又有些嫉妒念菩提,他想,如果现在是自己落得念菩提的境地,蔺安雪也会同样为他流泪吗?
或许会吧,蔺安雪是个很心软重感情的人。
蔺安雪和顾怀笙到无音寺的时候,念菩提已经是昏迷状态了,手中紧紧攥着佛珠,气若游丝。
原本他们两人是被拦着的,但是念菩提的某位师弟见到蔺安雪,便沉默了一下做主让他们进来了。
看见命悬一线的念菩提的那一刻,他心脏仿佛被紧紧攥住,蔺安雪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,若不是顾怀笙在身后扶着,蔺安雪都无法确定自己能够稳住身体。
师弟其实是认识蔺安雪的,他其实就是那天来找念菩提但是没找到在树下的那个和尚,他又不是真的聋子和瞎子,就算他真的是他也不是傻子,念菩提私下里对蔺安雪的温柔他又不是看不出来。
每次蔺安雪离开后再见到念菩提,他都能闻到念菩提身上的香味有些变化,他不太能闻得出到底是什么,但肯定是和蔺安雪亲密接触过之后才能沾染到的。
旁人或许不知道,但是在无音寺,他和念菩提关系最好,念菩提有哪里不一样他都能看出来。
当然这种事情肯定是不能和蔺安雪他们说的,于是他只能装作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事情的模样。
师弟只能在心里衡量着一些在场的人都知道,并且可以说出口的话:“师兄是内伤反噬,看起来压制很久了,小僧知道一个办法或许可以救师兄,可师兄昏迷前不让小僧将此事说出去,师兄这里实在离不开人,幸好陛下来此……”
“怎么救他?”
蔺安雪站在须弥山前,脑中是师弟的话语。
只有须弥山上,念菩提的师父有办法救念菩提。
念菩提因自己破戒,因自己落得此番田地,蔺安雪不可能不亲自来。
所以就将念菩提交给师弟和顾怀笙照看。
蔺安雪抬头,是一望无际的台阶,即便如此,蔺安雪也没有生出半分退意,他踏步走上去步伐稳重而坚定。
须弥山越往上越冷,蔺安雪也顾不得,他本就不是习武之人,这望不到头的长阶对他来说并不容易,他已经走不动了,步伐一步慢过一步。
其实一开始他用的是跑的,他有些急,但渐渐的跑不动了,他便只能走,现在走不动了。
蔺安雪目光坚定,走不动就爬,所谓的尊严气节礼物都比不过一个念菩提重要。
到最后没什么力气,蔺安雪只能用手指扣着台阶往前挪动,不知过了多久,蔺安雪听见了一声叹息:“唉,都是痴人。”
蔺安雪抬头,看见的是一个老和尚,他费力地抬手拽住老和尚的衣角,眸中带着乞求:“求您……救救念菩提……”
老和尚没有说话,拎着蔺安雪到了山顶,蔺安雪紧紧抓着老和尚的衣服,仍旧是那句话:“求您救救念菩提。”
老和尚还是没有说话,看起来没有半分为念菩提着急的情绪,蔺安雪有些紧张,更担心的老和尚不愿意救念菩提。
老和尚端来一碗姜汤给蔺安雪,毕竟须弥山顶是下雪的,蔺安雪不会武功没有内力可以用来御寒,这一身来此自然是冷的。
蔺安雪接过姜汤向老和尚道谢,老和尚又端来温水让蔺安雪洗手,甚至还有伤药。
蔺安雪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指,血淋淋的一片,甚至有的指甲都撬开了一半,他明白老和尚的意思,将手洗干净伤药,他一个人不好包扎,所以是老和尚帮忙的。
蔺安雪还是闷闷的道谢,又重复一开始的求助:“您救救念菩提吧。”
老和尚又叹了一口气,摇头:“孽缘啊。”